1
汪胜兰跛着一只脚,费力地整理着货架上的商品,黑狗“闹药”在门口狂吠起来,谁呀?她问。这死狗瞎眼了,老子回来也不认得,宰了算了!自家男人胡以贵的声音。
汪胜兰跳下来,喝住“闹药”。胡以贵大包小包的背着回家了,胡子拉碴,仿佛逃犯一样狼狈。
你怎么回家了?也不打个招呼?汪胜兰一瘸一跛帮他拎包,又连忙泡了一盅糖水鸡蛋。胡以贵没好气地道:老子的家,想回就回,打什么招呼?
汪胜兰赔笑脸道:我不是这个意思,是想知道什么原因,好好的行李都搬回来了。
胡以贵脸色阴沉,短促地叹气:妈的,背运,赚的钱全部被人骗了,一分不剩。
汪胜兰一惊,安慰男人:那就呆在家里,一样饿不死人。
胡以贵是兴隆村里的人尖子,长得一表人才,相貌潇洒,嘴巴能说会道,要说汪胜兰配他那真是麻布手巾绣牡丹——配不上。可胡以贵家穷,父亲早死,家里只有一个青光瞎的老娘,住的房子还是那三间土砖屋。汪胜兰虽然一只脚短一只脚长,但家境优越,她爹是村长,妈在企业办当会计。禁不住汪胜兰主动追求,左邻右舍搓合,胡以贵还是娶了汪胜兰。汪胜兰的嫁妆可丰厚了,她娘家帮胡以贵起了一栋二层的楼房,装修都齐全了,外加摩托车,几金几银一应俱全,甚至娘家养了好几年的忠犬“闹药”也一齐陪了嫁。
这还不算,岳母娘早就起了谋心,在村办企业炼钒厂,她让女儿以优先残疾人就业的名义开了一家小商店,卖些烟酒副食劳保用品,不用交税,生意还挺红火。
要说,胡以贵算是赚了。
不过呢,本来男人就心高气傲,看着自己婆娘左摇右摆母鸭划水一样的丑态,连走路都不愿意同行。加之汪胜兰虽然长相不济,但生在殷实家庭,打小脾气就大,动不动训人。胡以贵心不甘情不愿的捱日子。炼钒厂多是些年轻妇女,经常坐在店里跟长相出众的胡以贵打情骂俏,胡以贵落在花丛,暗中跟某些女人甚至约过上街看电影。汪胜兰一向把男人当成自己私有物品,岂容他人染指,一怒之下,只要稍有姿色的女人跟自家男人接触,就打翻醋坛,骂个狗血朝天。胡以贵脸面无羞,一气之下,眼不见为净,将青光眼老娘丢给媳妇照顾,自己背个包去城里打工了。
刚开始两年,胡以贵凭着手脚勤快,嘴巴能说会道,在外面倒也混得风生水起,先是做工,后来包小工程,自己开了一家小型水电材料店。逢年过节的回家,大包小包礼物买来,给岳老子的,岳母娘的,自己老娘的,媳妇汪胜兰的。只是总来去匆匆,极少在家留宿,说城里店子放不下,必须要回。
见男人唉声叹气的,汪胜兰倒不忍落。这两年,她独自生活,慢慢反思自己以前做得有些过头,管男人太死了。她也没细问胡以贵的钱是怎么被骗的,只是安慰着:命里只有八合米,走遍天下不满升,算了,你就在家帮忙看店,这生意养活一家人还是没问题的。
胡以贵闷声不响点头,仿佛斗败的公鸡子。
2
汪胜兰大半年没得到男人滋润,早早关店休息,胡以贵正准备打起精神跟老婆正儿八经过一回夫妻生活,谁知道自己还没上床,那条老公狗“闹药”从地上一跃而起,钻进了被子。
这是怎么回事?他望着老婆。
汪胜兰脸一红,道:你不在家,冬天多冷啊,刚好闹药热乎,就暖个被窝,谁知这畜生搞习惯了,反倒不肯下床了。
胡以贵像吞了把蛆,想吐。好不容易蓄积的热情像扎穿的气球,蔫巴了。
差不多一个月时间,胡以贵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,就在店里帮堂客打理店铺,沉默寡言。然而他生性是个活跃的男人,慢慢儿又像还阳的死蛇,跟炼钒厂的妇女们开始了逗弄,只要不出格,汪胜兰也随他去了,但有个女人肯定跟胡以贵有一腿。
这女人叫孙志霞,胡以宁的老婆,要说跟胡以贵未出五服,孙志霞算是他的弟媳妇。
孙志霞有事没事总朝店里跑,看到胡以贵脸上笑得像朵鸡冠花,肉麻麻地叫:以贵哥以贵哥。
孙志霞在精制车间上班,是生产最后一道工序,经常下班后天黑了,她回家要过一道山坳,又没同伴,也经常在店外喊:以贵哥,有空没,有空送我过那个山坳子,我实在怕。胡以贵从不拒绝,也许巴不得。
这还不算,孙志霞还经常邀请他去家里喝酒:以贵哥,我们家以宁挖了鳝,野生的,去我家喝几盅吧?
再一次叫以贵喝酒时,汪胜兰受不了了,她对孙志霞说:你咋不把我家胡以贵锁家里用呢?
孙志霞听出语气不对,反唇相讥:人家不喜欢咱锁家里也没用呀。
一下捅了马蜂窝,要知道胡以贵回来这么久,跟她汪胜兰还没过成一次性生活。她老羞成怒,一把撕住孙志霞就开打,边骂道:叫你骚!老娘叫你骚我男人。
孙志霞身体健壮,一下就翻过来,反将汪胜兰压在地下,左右几个耳光,骂道:你们瘸婆,白白浪费个标致男人,占着茅坑拉不出屎。
炼钒厂里车间所有人都涌出来,看把戏,谁也没有劝解的意思。男盗女娼的事情,越热闹越好看,生活本就无聊,哈哈。
3
几天后的一个晚上,炼钒厂出了大事!孙志霞与汪胜兰两人女人,因男人争风吃醋,在精制车间的沸水池边打架,双双跌入沸水池里,都被活活烫死了!
当下厂里报案到乡派出所,一些证人亲眼看见两个女人打架,说肯定是孙志霞上班时,汪胜兰气不过,找上来又在沸水池边干起来了,结果没想到掉进沸水池了。说着说着,一些想当然的情景就被还原出来,民警察看时,见被开水煮过的两具尸体胀得几乎要裂开,着实恶心。于是根据所谓调查,作出事故鉴定:两个死者是意外跌进沸水池烫死的。
汪胜兰的村长父亲和会计母亲痛不欲生,女婿婚外情导致女儿意外死亡,必须讨个说法,岳父拿棍棒将胡以贵打得满头是血,如果不是人拉住,当场就会打死了。但胡以贵一口咬定汪胜兰冤枉了他,他跟孙志霞根本没有奸情,都是汪胜兰臆想出来的。另一个死者家属胡以宁更是大叫冤枉,说自己跟老婆孙志霞一直恩恩爱爱,感情深厚,除了上班从来不会无故外出,怎么可能跟以贵哥出轨呀?都是汪胜兰小肚鸡肠惹出来的祸!说完放声号啕:我们家志霞才是真冤呀!天,谁给我家一个公道啊!
如此一来,汪胜兰娘家就有点理屈了,互相闹了数个回合,后来在司法所和村委会调解下,才慢慢平息下来,初步确定这是一场由误会引发的意外死亡事故。汪家父母提出厚葬汪胜兰,将商店转让后的金钱全部用在操办丧事上。胡以贵一如木偶,任由别人摆布。
丧事办得极其热闹,请了莲花寺的和尚作了法事,又请乐队唱歌,道士颂经超度亡灵。终于这天早上准备出葬了,谁知抬棺队伍刚走出路口,那只消失了几天的公狗“闹药”拦在路上,目露凶光,冲着棺木狂吠,疯了一样,任由人们驱赶,就是不肯让路。
胡以贵想必内心焦躁,拿起一根丧葬棒,狠命击打着“闹药”,怪事,那狗任由他槌打,就是不退,头都打得出了血,兀自狂吠不已。送葬队伍中汪胜兰的娘家人看不惯了,一把扯住胡以贵,责骂着:你什么意思?打狗还看主人呢!这狗儿通人性,胜兰养了它好些年,想必是来送送主人的。
胡以贵辩解道:你们不知道,八点一刻是下葬的吉时,误了时辰咋个办?!
双方本有怨气在心,仿佛冒烟的火堆,一有风就猛烈燃烧起来,正在两方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,公狗“闹药”猛然一窜,竟然把棺盖掀开来,一口叼了汪胜兰的尸体,将她翻转身来,在头皮间用舌头舔舐着。
胡以贵见状,挣脱人群冲上去,吼道:我老婆死了,难道还让狗来糟蹋一番?挥起木棒,死命击打狗头,那“闹药”一只眼眶打裂了,眼珠吊在腮边,但仍然不肯离开,仍然咬住汪胜兰的后脑头皮。
这就稀奇了!
突然,狗咬脱了汪胜兰一块头皮,大家看时,死者后脑壳凹陷处,竟然钉着一根很长的铁钉!
众人惊赅不已,看来死得不正常,一边赶紧报案,一边告诉另一方的死者孙志霞娘家。那边一查,结果,与汪胜兰的死法如出一至,都是被铁钉钉死了!
既然两人死于蓄意谋害,死者肯定不能下葬了,要求公安人员重新进行侦查。嫌疑人太容易确定了,不过,等大家再找死者的男人,胡以贵和胡以宁时,却发现两人早就逃得不知去向了。
4
法网恢恢,疏而不漏,两个月不到,胡以贵和胡以宁都落网了。一桩合伙杀人案大白于天下。
原来,胡以贵当初在城里打工时,确实是赚了些钱的,而且找了个买保险的情妇,叫任红红,两人明铺暗盖,在外人眼里俨然夫妻。哪知任红红看中的根本不是胡以贵的人,而是他的钱。她鼓舌摇唇,劝他把手头的资金全部融资到小贷公司,赚取高利息,说利滚利息滚息,下辈子根本不用做事,坐享其成就是。结果可想而知,胡以贵血本无归,任红红也拍屁股走人了。无奈之下,惶惶如丧家之犬的胡以贵只能回家,隐了心中苦楚,假意与跛子老婆汪胜兰重归于好,可惜身体骗不了他,他竟然连跟她做爱的激情都没有了!
无独有偶,胡以宁也不喜欢老婆孙志霞了,无奈老婆牛皮糖般一下甩不开,他在镇上找了个发廊妹,年轻性感。这两个男人有一次喝酒时,都喝高了,酒后吐真言,竟然同病相怜,于是两人密谋,假装让两人争风吃醋,演出一场意外身亡的剧情来。
胡以贵当初在城里找的情妇任红红是做保险的,所以他对保险略懂,他特意与胡以宁一起,找了县城的保险公司,两人都为自己老婆投了一份金额最高的人身意外伤害险,且受益人是投保人配偶。他们打着如意算盘,老婆“意外死亡”后,保险公司赔付一笔巨额赔偿,东山再起不是梦!
轰动社会的凶杀案终于告破,前面草率处理案情的民警得到了相应的处分,而忠犬“闹药”,从此不吃不喝,三天后老死在村口,所有村民都前来为它送终,人们为它做了一口小小的棺材,安葬在汪胜兰的坟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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