特殊的革命年代,朱德的婚姻生活十分坎坷。他一生曾娶妻6人,与前5任妻子或生离、或死别,第六任妻子康克清陪他走完了最后的人生。
朱德与康克清并无子女,他唯一的儿子朱琦是与前妻萧菊芳所生;唯一的女儿朱敏,则是与前妻贺治华所生。
朱敏与父亲50多年的生活中,可谓聚少离多。她刚出生不久就与父亲分别,再见到父亲已经是14年之后。不久朱敏就离开父亲前往莫斯科学习,不幸进入德国纳粹的集中营,受尽磨难。
经历九死一生,朱敏从苏联学成回国在北师大任教,但是仍旧遭遇不少磨难,右眼失明。为了她,一向严于律己、不搞特殊化的父亲还动用了一次特权,而背后的原因令人感慨。
01-出生不久,与父亲分别14年
年,朱德和贺治华在组织的安排下前往苏联学习。朱德进入莫斯科东方劳动大学,将临近预产期的妻子安置在郊外的一个农庄。当年4月,贺治华生下一女。40岁的朱德喜得爱女,为女儿取乳名为“四旬”。
在女儿出生前,朱德就接到通知回国参加北伐战争。但是女儿刚满月,经受不住漫长路途的颠簸,朱德只好告别妻女独自踏上回国的征程。为了让妻女在莫斯科生活安稳,他留下了充足的生活费,还买齐了母女必须的生活用品。
离别在即,这个硬汉难过得流下泪来,把女儿抱在怀里亲了又亲。他对贺治华说,日后稍微稳定一点,就接你们回国团聚。
谁知与女儿的这一别,竟然就是14年!这14年中,父母之爱对于年幼的朱敏而言是一片空白。
朱德回国后没多久,贺治华就让妹妹把四旬接回成都,改名贺飞飞。后来贺治华移情别恋爱上了在苏联读书的革命青年何家兴,并和他结婚。
年11月,14岁的朱敏由重庆八路军办事处护送到延安。
长达14年的分别,坐在马车上的朱敏进了延安城,便迫不及待地搜索着爹爹的身影。远处一个穿着八路军军装,腿上打着绑腿的中年男人映入眼帘,直觉告诉她:“这个人就是爹爹。”
朱敏脱口而出:“爹爹……爹爹!”朱德也一眼认出了女儿,他跑过来一把将女儿抱下马车。父女分别14年重逢,朱敏高兴得忘了说话,在爹爹怀里只顾流泪。朱德的妻子康克清见着朱敏也非常高兴,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,久久不肯松开。
朱德一头卷发,还是个大胡子,朱敏怎么看都觉得爹爹就像个农民,不像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。朱德随身珍藏的一张女儿的照片,已经发黄卷角。多年后,朱敏对那张小照片的印象依然深刻。她回忆说:
“原来以为爹爹忘记了我的模样,哪知他记得我小时候的事情,还记得我的出生日……我这时才觉得爹爹想我想得好苦。如果不是为了革命,为了抗日,他说什么也不会离开我的!”
在延安与爹爹一起过了第一个春节后,朱敏又一次面临与爹爹分别。
那天中午吃完饭后,朱德没有去开会,他盘腿坐在炕上,用慈爱的目光看着女儿。朱德问女儿,长大了想做什么?朱敏回答说:当八路,打鬼子。
朱德听了很高兴,他对女儿解释,打完了仗要建设新中国,需要大量的知识分子。所以,朱敏要去莫斯科的学校学习。
听说又要离开父亲,朱敏心里有些不情愿。但是她很尊重父亲,听着父亲讲新中国成立后的和平蓝图,她不想让父亲失望,默默点头答应了。
送女儿去莫斯科上学,朱德给她提出了三点要求:要把精力全部放在学习上;注意锻炼身体,因为朱敏从小就体弱多病;20岁之前不许谈恋爱。
作为一位父亲,我们能感受到朱老总对女儿的舐犊之情。但是在特殊年代,他们父女不得不在短暂的相聚之后,再次面临分别。
年1月30日,朱敏告别团聚才一个多月的爹爹,被送上了飞往莫斯科的飞机。朱敏扒在飞机的窗户边一边向下看,一并挥手,直到父亲和送行的人群都看不见了。
02-改名赤英,集中营历尽磨难
因为担心朱敏到了苏联后会暴露身份遭遇不测,父亲特意给她取了个新名字——赤英,寓意红色的英雄。
朱敏和其他孩子一起被送到了伊万诺沃第一国际儿童院。朱敏在这里学习了半年,苏德战争就打响了。朱敏因为水土不服,先是患了气管炎,后又引发哮喘,整夜咳个不停。
6月21日,儿童院将她送到明斯克的少先队夏令营疗养。第二天,德军的飞机就出现在了明斯克。刚刚脱离中国战火的朱敏,又陷入了更大的战乱之中。德军占领明斯克,正在疗养院的朱敏和其他20个孩子被德军俘虏。
面对德国军官的审问,朱敏编造了一个假身世,她用俄语说:“我是中国人,父亲是老中医,我有哮喘。”德国军官没有多问,随后她们就被押送到明斯克孤儿院,朱敏在这里被囚禁了近两年的时间。
年春天,朱敏和另外5个年满14岁的孩子被送往德国境内的集中营。德军将他们转入闷罐车,拉上大门。两天后朱敏发烧了,如果让德国鬼子知道她就活不成了,他们准会把朱敏扔下闷罐车。
迷迷糊糊中,一个苏联红军给她喂水,他对朱敏说:“你一定要活下去,活下去就是胜利!你还要回到你的祖国,你的爹妈还在那里等着你!”听了苏联红军的话,朱敏振作起来。无论如何,她都要活下去!
在集中营里,朱敏每天吃的是发霉的黑面包,和其他囚犯一起做苦役,还时不时挨打。小小年纪的她面对种种磨难和屈辱,都咬牙忍了下来,只为了有一天能够活着回到祖国,与父亲团聚!
从年离开延安,朱敏已经3年头没有亲人的消息。她很想念父亲,战火硝烟的年代,她不知道父亲过得怎么样,也不知道父亲有没有派人起来找过她。
此刻的朱德,正在延安的窑洞中给女儿写信。在领导八路军进行艰苦、漫长的抗日战争的日子里,他根本不知道女儿被关进了集中营,就连国际儿童院也没人知道朱敏的去向。
朱德在给女儿的信中写道:“你在战争中应当一面服务,一面读书,脑力同体力都要同时并练为好,中日战争要比苏德战争更迟些结束,希望你好好学习,将来回来作些建国事业为是。”
但是这封信没能送出去,一个多月后被原封不动地退回延安。拿到退信,朱德心中充满无奈,康克清甚至央求他给斯大林发电报询问女儿的消息。
朱德沉默良久,一向严于律己的他不愿意搞特权。他略带劝慰地对妻子说,中苏两国都在战争中,怎么能因为自己的私事打扰苏联政府呢?还是等战争结束再说吧。作为父亲,他心中有太多的牵挂和担忧;但是作为革命的领导人,身上的重担却不允许他顾念私情。
实际上从年开始,苏联方面为了寻找国际儿童院失散的孩子,特别是朱老总的女儿,斯大林对部队下达命令“解放一个城市,寻找一个城市”,但是始终一无所获。
在集中营期间,朱敏对自己的真实身份讳莫如深,她从来不说一句和中国八路军有关的话。几年集中营生活,朱敏甚至没有说过一句中国话,与其他人又语言不通,长期的沉默使她几乎丧失了语言功能。
年,苏联军队节节反攻,直到解放了最后一个城市,还是没能找到朱敏。谁也想不到,此时的朱敏正被推进德国的一间手术室。
在集中营里,朱敏患了颈部淋巴结核。德国看守发现朱敏的脖子肿胀,就带她到集中营的医务室治疗。在那个德国医生眼里,这些囚徒的生命和小鸡、小猫差不多。他压住朱敏的头,没有消毒,没有麻醉,在她的溃疡处一剪刀割下去,活生生把脓血挤了出来。朱敏拼命哭喊、挣扎,疼得晕了过去。
这次残忍的手术,在朱敏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长3厘米的疤痕。这是集中营在她身体上和心灵上留下的,永远抹不去、忘不掉的伤痕。
03-父女团聚,已经是10年之后
年的新年刚过去,朱敏和伙伴们就听到集中营附近传来断断续续的枪声。她们盼望苏联军队赶快打过来,盼着枪炮声再近一点,再响一点。
真正的自由是在一个出奇安静的早晨到来。
年1月30日早上,大家发现集中营的起床哨声没有响起。他们惊慌失措地往窗外看去,一个德国人也没用,集中营的大门也敞开着。
这时听到有人大喊:“德国鬼子跑啦,我们自由了!”自由来得如此突然,朱敏和姐妹们紧紧拥抱在一起,激动得流下泪水。
她们后来往东边苏联的方向一直跑了几个月,在战火中过着流浪的生活。在波兰的一个小镇,一颗炸弹袭来,人们四散惊逃,朱敏和好姐妹们跑散了,被一个陌生的苏联红军所救,送到一处难民收容所。
在收容所里,朱敏被安排进厨房干活。由于本能的自保,她还是不敢说明自己的身世。一位苏联中尉耐心劝说,他的真诚打动了朱敏,她终于将自己守了5年的秘密告诉了这位苏联中尉。
苏联中尉得知朱敏是中国八路军朱德总司令的女儿,又惊又喜,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!朱敏被找到的消息经过层层上报,被送到斯大林的办公室。斯大林一道急令飞往波兰:“立即护送朱德将军的女儿回莫斯科!”
年8月,朱敏终于结束了她颠沛流离、受尽磨难的生活,重回莫斯科。
年,叶挺将军的孙子叶大鹰曾经拍过一部电影《红樱桃》,里面的中国女孩“楚楚”被抓进德国纳粹集中营的经历,就是根据朱敏的亲生经历改编的。
朱德在延安得知女儿还活着,很快就寄来了家信。辗转收到离别4年后爹爹的第一封来信,朱敏失声痛哭。
朱德在信中解释在苏联卫国战争中没有打搅苏联政府,所以没有及时找到女儿的下落,让女儿受了许多苦,希望女儿原谅……信看完后,信纸也湿透了。经历了九死一生,朱敏终于找到了父亲,也终于可以叫回自己的本名。
朱敏没有选择立即回国,而是留在莫斯科继续学习。凭着坚强的毅力,朱敏在儿童院努力补习俄文,不到一年就掌握了俄文,接着转到伊万诺沃学校补习完中学的课程。
年,朱敏暑假回国探望父亲,父女两分别10年,终于再次团聚。见到女儿,朱德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,他一直在笑,泪水却湿了眼眶。作为父亲,他的心中对女儿有着万般的歉疚。
因为朱敏在苏联太久,以致于都不太会说汉语了。在这个暑假,朱德亲自当起了女儿的汉语老师,辅导她学习汉语。父女两终于在平静和安稳中,重温了他们失去了二十多年的幸福时光。
年,朱敏从莫斯科列宁师范学院毕业。年,朱敏回国,在北京师范大学担任俄语老师。朱敏一生不忘父亲的教诲:
“我们国家现在非常需要建设人才,培养人才的工作,是一项非常伟大的事业。做一名合格的人民教师,是爹爹对你的期望。”
04-朱德曾为女儿动用一次特权
在朱敏眼里,爹爹是威严的元帅,举手投足间都显现出军人的刚毅与冷静;同时爹爹也是慈爱的长者,言谈举止映射出柔情与细致。
朱敏刚回国参加工作时,她与丈夫刘铮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。年近70岁的朱德当上了外公,欣喜之情溢于言表。让朱敏没想到的是,爹爹让她一满产假便去上班,说不能耽误工作,孩子由他和康克清妈妈来带。
朱敏本以为刚生完孩子,爹爹会让自己和孩子一起住在中南海的家里,可是爹爹却硬要赶她到北京师大集体宿舍去住。丈夫刘铮那时在外交部工作,大半年都在国外,年幼的孩子也不在身边,这让希望享受家庭温情的朱敏感到很孤独。
朱敏希望搬到家里来住,同时也能照顾父母,没想到爹爹却板着脸:“你回来的任务是为祖国做贡献,而不是做孝子贤孙。”
从参加工作之后,朱敏便离开了父亲居住的中南海,住在北京师范大学的集体宿舍,4年之后才搬进教工宿舍楼,一住就是40年。
作为开国元帅唯一的女儿,朱敏一生从未让父亲帮过什么忙,更没有搞过特殊化。只有一次朱德为了女儿的生命,动用了唯一的一次特权。而背后的原因,让人感慨!
年,朱敏积极报名参加上山下乡,来到父亲朱德曾经工作过的晋东南。乡亲们听说朱德的女儿来了,就像对待自己的亲闺女一样,把她接到家里来住,向她讲了好多当年的故事。
然而到了农村后,一场意想不到的疾病却突然向朱敏袭来。
刚刚39岁的朱敏患了青光眼,右眼几乎失明。幼年受到的磨难太多,严重侵蚀了朱敏的身体健康。集中营的摧残,给她埋下各种疾病的隐患。朱敏常觉得右眼发胀发花,还以为是睡眠少,眼睛疲劳造成的,没有放在心上。
半年后的一天傍晚,朱敏有事独自外出,因为视力很差她不小心一脚踏空掉下山崖。人们发现朱敏时,她已经满脸是血,医院。
朱敏受伤严重,随时有生命危险,医院进行抢救。她下乡所在的地方山路崎岖,一时半会根本把人送不出去。
医生担心出意外,万不得已的情况下,人们只得打电话通知在北京的朱德,告知了朱敏受伤,需要用直升机紧急转移治疗的情况。
朱德听到后心中一紧,他亏欠女儿朱敏太多。然而动用直升机虽然不是难事,但是作为国家领导人,无疑是公权私用。女儿性命危在旦夕,朱德犹豫再三,还是动用了一次特权。
直升机连夜将医院,朱敏虽然转危为安,但是她的眼睛由于视网膜出血时间长,已经引起血肿,一时难以治愈。最终,朱敏的右眼还是失明了。
女儿失去右眼,作为父亲的朱德心中难过不已。但是为了鼓励女儿,他讲了苏联英雄保尔的事迹,告诉她:你是健全的人,一只眼睛同样可以工作,大可不必难过和伤心。后来,朱德又请眼科专家为朱敏装了一只义眼,因为安装技术好,甚至看不出真假。
年,60岁的朱敏从教师的工作岗位退休;年4月,朱敏因在北京病逝,享年83岁。
END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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